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驚心試探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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驚心試探

第二日,慕容瑯起得有些遲。嚴愷和禦風都知道他連日疲累,現下審訊已暫告段落,他可以多睡一會兒,便將前來求見和回稟的士兵都擋了。待慕容瑯起身時,已接近辰時了。

他簡單洗漱完畢,打開壁櫃,準備揀選今日要穿的外袍,卻赫然看見他用過的那條知州府客房內的床單正靜靜地躺在裏面,旁邊則是蘇墨的被他扯壞的衣衫。慕容瑯這才想起,自從他回到衛所後,因忙著審訊三名要犯,只將床單隨手放到壁櫃內就去了地牢。但除夕那夜在他客房中發生的事,還沒來得及思量。

按照禦風所述,當晚,他清點完賞銀回來,推門時,就看到程玉姝神色慌亂地從客房內出來。只是,禦風沒有尋問程玉姝在房裏發生了什麽,同時也沒有更多的證據證明兩人曾同床共寢,因此所有的一切都只是推測。但此事因為涉及女子清白,絕不能就這麽糊裏糊塗地斷了案。

慕容瑯輕輕地摩挲著床單,柔軟的布料在他指腹下形成了一個小小的旋渦,就像他此刻的心情,將對自己的惱和對文公公的恨攪成了一團。

自從他與蘇墨從定昌離宮回來,就打定主意,準備選個合適的機會,對程玉姝說明自己對她並無愛意,讓她不要再執著於自己。誰成想,還不待他見到程玉姝,就始料不及地發生了這件事。倘若當晚之人真是程玉姝,那他除了娶她為妻,根本別無選擇。

他將手挪到蘇墨的衣衫上,破口處的毛邊似有若無地蹭著他的手心,讓他本就無序的心情更加煩亂。他好不容易敢於直面自己對蘇墨的感情,好不容易下定決心縱使蘇墨是個男子,他也義無反顧,然而恰在這個當口,命運卻和他開了這麽個玩笑。

他緊緊攥著蘇墨的衣裳,棉質的衣料在他的力道下,起了皺折。這一刻,他甚至希望那晚伏在他身下、與他共赴巫山的人,若是蘇墨該有多好……

…….

知州府上,朔州衛的士兵還沒有撤。程卿筠雖仍然氣不順,但好在這些士兵除了日夜把守,防止人員隨意進出之外,並不妨礙什麽。再加上小程夫人和程玉姝柔婉相勸,他的火便漸漸壓了下來。

程玉姝琢磨了幾日,覺得還是有必要去衛所,將那晚之事向慕容瑯做個解釋。一則,禦風一定已將此事稟告給了慕容瑯,她若躲著不見,反而會讓人對她生疑。日子拖得越久,她再見慕容瑯時,就會越尷尬。二來,她正好也可趁此機會,見見蘇墨,探探他對慕容瑯的心思。這是她之前便想好的,只是這段時間發生了太多事,把她這計劃給耽擱了。

如同前幾次去衛所一樣,程玉姝去廚房做了幾樣小菜,裝到了食盒裏。隨後她以前去探望慕容瑯為由,尋問程卿筠的意見。

程卿筠覺得因除夕夜宴一事,他與慕容瑯之間有了些隔閡。他想讓慕容瑯盡快撤兵,但自己又不方便出面,讓程玉姝去見見倒也好。另外,她也確實應該和慕容瑯多走動走動,盡快將二人婚事定下來。若是慕容瑯早就成了他的妹夫,這次他也不至於被懷疑了。

程卿筠將把守知州府的一個朔州衛的兵長叫來,說明了程玉姝要去衛所的事,請兵長放其出府。如若方便,最好能派幾個士兵護送她一程。兵長一聽,程小姐這是要去見他們將軍,為此事出府應當沒有什麽問題。正好他每日都要派士兵回衛所匯報知州府的動向,這不過就是捎帶手的事,便應允了。

就這樣,程玉姝帶著雪葉進了衛所,來到了慕容瑯住的小院。不過,這次她沒急著去見慕容瑯,反而先來找了蘇墨。雪葉自是知道小姐此番前來的目的,為便於小姐與蘇墨說話,她提著食盒,徑直去了夥房。程玉姝則一個人來到了蘇墨的房前。

自從與慕容瑯有了男女之事,蘇墨回到朔州衛,一連幾日都不思飲食。脖子上的吻痕已經消了,白天他仍可裝出一副風清雲淡的樣子,照舊練習騎射,陪謝啟暄看診,但每到晚上,慕容瑯那夜在他身上的狂浪和伏在他耳邊說的情話,就不受控制地往他腦子裏鉆。

蘇墨的心裏矛盾極了。他多想告訴慕容瑯,自己是個女子,那夜纏綿在其身下,與之忘情交歡的人正是自己。而在此之前,他就已經愛上了慕容瑯。但,蘇墨心裏清楚,他不能!不僅不能,而且終有一日,他還要親手將這份愛撕個粉碎!

內心的折磨加上飲食的減少,讓蘇墨本就清瘦的身形又消減了許多。他知道,夥房每日為他送來的飯菜裏,多出的那一兩道菜,是慕容瑯吩咐人為他加的。但慕容瑯越這樣對他,他就越是難過。

“咚,咚,咚……蘇公子在麽?”程玉姝在門外輕輕叩門。

蘇墨聽出了程玉姝的聲音,有些訝異。

“我在。”蘇墨趕忙回應道。他起身走到門口,為程玉姝開了門。

這位官家小姐打扮得如往常一樣精致、明艷。她身著一件彤管色刻絲泥金銀如意雲紋緞裳,外罩一件牙緋色織錦鑲毛鬥篷,精心盤起的青絲間,斜插一只鑲五彩寶石的和田玉簪,通身透著一股京城高門嫡女的氣度。

正如謝啟暄所說,這位程小姐就像一朵春日裏傲然綻放的海棠。雖然朔州還未到春日,但蘇墨覺得,此時此刻站在他面前的程玉姝就是。

蘇墨第一次生出了自卑的心思。他想象著程玉姝和慕容瑯站在一起,該是怎樣的珠聯璧合,佳偶天成,而自己……蘇墨心中暗暗苦笑……

“蘇公子,幾日不見,你怎麽清減了這麽多?”程玉姝見到蘇墨懨懨的樣子,關切地問。

“多謝程姑娘關心,我……我沒有什麽,想是近來胃口不好,東西吃得少。”蘇墨解釋道。他請程玉姝到屋中坐下,為她倒了盞茶。

“那正好。我今日帶了些玉京口味的小菜,讓雪葉拿去夥房溫著了。一會兒等她回來,你嘗嘗看,看是否合你的口味?”程玉姝接過茶盞,微笑著道。

“我只知道程姑娘琴棋書畫樣樣皆通,沒想到竟然還會做菜。”蘇墨有些意外。

程玉姝掩口一笑,不好意思地道:“蘇公子過獎了。我不過就是閑來無事,和府上的廚娘淺學了幾手。好在慕容公子和謝公子嘗過之後,都很喜歡。”

蘇墨點點頭,若有所思地看著她。是啊,誰不喜歡這樣一位“出,能上廳堂,入,能下廚房”的靈秀女子呢。

程玉姝覺得今日的蘇墨有些異樣,心思飄忽不說,看著自己的眼神也帶著幾分審視的意味。她不明所以,心裏正思量著,忽聽蘇墨問道:“程姑娘,你這幾日可還好?”

“玉姝一切安好,有勞蘇公子掛念。”程玉姝柔婉地回道,她知道蘇墨指的是知州府被圍之事:“哥哥的為人我是清楚的,端方君子,中正無私。他決計做不出加害慕容公子的事。若是他真敢這麽做,別說父親,就是我都饒不了他。”她說著,用帕子捂著嘴,面上染了一層淡淡的紅暈。

蘇墨見狀,立刻明白了程玉姝話裏的意思。她與慕容瑯即將結親,程卿筠絕不可能害自己的妹夫。想到此處,蘇墨的心裏泛起陣陣酸意。他強顏歡笑地道:“想必逸之兄也相信小程大人是清白的,只是迫於形勢,不得不出此下策。”

“看來,蘇公子很了解慕容公子?”程玉姝沒有忘記今日來此的目的,她試探地對蘇墨問道。

“談不上了解,只是與逸之兄共過幾次事,多少能明白一些他的想法。”蘇墨如實說道。

“嗯,我也聽說了。你和慕容公子多次聯手抗敵,前次還假扮舞姬一起前往韃靼。只是玉姝不懂,蘇公子為何願意如此呢?難道就不怕有危險麽?”程玉姝話音輕柔,但落入蘇墨的耳中,卻如同一陣勁風,將他心中最隱秘角落不經意地掀起了一角。

如果說在霍州對付阿魯瓦的時候,蘇墨是被慕容瑯用激將法被逼就範,他和王戟前往定昌離宮,是為了查找幽冥毒,但他甘願假扮舞姬,與慕容瑯生擒達臘又是為何呢?除了忠君愛國這種冠冕堂皇的理由,那個最重要的原因……他不可能告訴任何人,更不可能告訴程玉姝!

面對程玉姝探尋的目光,蘇墨只好道:“大敵當前,我作為大周子民,理應出一份力。至於危險嘛……有逸之兄在,還有朔州衛這麽多將士,其實不用太擔心。”

“蘇公子果然是大仁大義,是玉姝狹隘了。”程玉姝自責地回道,但蘇墨的回答其實並沒有說服她,反而加深了她的疑慮。

程玉姝是一個心思聰穎的姑娘,她的父親和幾位兄長都在朝為官,哪句話是官腔,哪句話是真心,她一聽便能分辨出來。蘇墨的話,在她聽來,都是一些場面上的話,聽起來一本正經,但實則並非真心。而她與蘇墨並非官場上的官員,實在無需虛與委蛇。因此,蘇墨這麽說,只能說明一點,他在掩飾著什麽。

“蘇公子與慕容公子相處多日,不知對他的印象如何?”程玉姝轉而又問。

蘇墨原本以為程玉姝今日過來找他,只是閑聊家常,但幾番對話下來,她幾乎句句不離慕容瑯,而且還在不斷地探問他與慕容瑯之間的關系,大有步步深入的態勢。蘇墨忽然意識到不對,難道程玉姝發現了什麽?

他攏了攏神,佯裝自若地回道:“逸之兄典則俊雅,卓爾不群,又是大周第一將軍,我自是仰慕與欽佩。”

“只是仰慕和欽佩麽?”程玉姝頓了頓:“假如蘇公子是個女子,我是說假如,那麽,你是否會愛上慕容公子呢?”她看著蘇墨的眼睛,目光中帶著逼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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